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偷天換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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偷天換命

死過之後,在聽見李檀兒無情的這番話後,郎項逸才明白了一個道理,當一個女人決心要騙你時,她會先騙了自己。

待男人入了局,相信了那樣的真心後,她卻可以隨時從情感裏再抽離出來。

從前那些歡好、依戀,也許自始至終都是她一意孤行的結果,自己在其中,從來都是被選擇,並從來不會拒絕的那一個。是自己如個傻子一般,屢屢被她騙,還總是覺得自己是被她愛著的。

不遠處,一個穿著石榴紅裙的女子,正追著一個殺了凡人的狼妖,在黑夜的雲間跑著。

狼妖化做原身,變成一匹瘦小幹柴的黑狼,鉆進一個鐵壁銅墻的縫隙裏,潛入人間皇宮的天牢。

六界掌司掌管六界之事,雖然聽著是在六界暢通無阻,可又要守著六界六道不同的法度,被其所規束。

如人間由皇宮掌控,畢竟六界掌司乃是神職,有著凡人可望不可及的法力,若是要摻和到了皇宮裏去,勢必會攪動朝堂巨變。是以約定俗成地,六界掌司盡量不踏入皇宮,也就是不踏入是非之地。

狼妖曉得六界掌司的這處為難,奸淫擄掠了凡人之後,為了躲避六界掌司的抓捕,他最好的歸宿,就是跑到皇宮裏去。

而皇宮之中,若是出現一匹狼,各殿必然戒嚴,那他還要多躲避一群凡人的追殺,這個想法不可取。但是天牢就不會,天牢陰沈潮濕,常有被施以酷刑的人被扔回監獄,等著斷了氣,著紙畫押了事完結。

血腥之氣和腐肉之味,引來不少蟲蟻,裏面老鼠成災,又引來野狗、黃鼠狼、餓狼。

這些畜生沖著死人來,也不敢去惹那些帶著火把的凡人,時日一場,竟成了兩廂安好的局面。

是以狼妖曉得,入天牢,乃是躲避六界掌司的上上之策。

狼妖躲在潮濕陰暗的角落裏,打算死扛,那六界掌司冷顏,是六界掌司中最鐵面無私的一個,是以最受九天之上玄真君的信任,公差最多。她熬不過許久,也等不得他許久。自己要自己能抗個一年半載,任什麽六界掌司也捉他不到。

也因為這個原因,狼妖靠著每日撿屍吃,竟在天牢裏藏了月餘,這日,他將已經位極太後的李檀兒與郎項逸的對話聽了個全。

李檀兒走後,狼妖發出冷笑,他的笑聲帶著蠱惑,悠遠如藏在泥犁地獄的惡魔,要勾起殘餘魂魄中所有的惡和壞來,他沖著郎項逸冷嗤道:“恨麽?怨麽?你本該是有帝王命格的人!本該坐擁江山,讓李檀兒跪在你膝下,任憑你侮辱的人!”

郎項逸沒有說話,他魂魄的目光,只落在自己已經冰冷的肉身上。誰在說話,在說什麽,一點兒也不重要了。

他如今只是一個鬼魂,一個等待被黑白無常勾走的孤魂野鬼,憤怒?怨恨?於他還有什麽意義呢?

狼妖躲在黑暗裏,沒有現身,仍在繼續叫罵著:

“可你!呵呵!廢物一個!任憑一個爛人擺布,退縮到了如此境地!她騙你!她害你!她殺你!你卻在彌留之際,還念著她對你的愛?”

“可笑!可笑至極!你睜大眼睛好好瞧瞧!她待你可有過一絲真情麽?”

“你?連做她一顆棋子都不配!棋子還需要被人擺布,你呢?舔著奉承,將命都獻!”

“下賤!你果然如她所說,下賤至極!”

“你心裏的怒火是不是燒得自己魂魄都要灰飛煙滅了?可是又恨自己的束手無策和無能為力呢?”

“為何不殺回去呢?讓她也嘗嘗你眼下的苦,眼下的悲!不!要以十倍之痛折磨她!讓她生不如死!”

郎項逸的鬼魂終於爆發出兇狠惡毒的咒罵聲:“閉嘴!”

狼妖大喜,他總算激起了這人的鬥志,可以早些離開這個日日吃腐屍的地方。

瘦小幹柴的黑狼從陰暗的天牢角落裏走出來,站在郎項逸屍身前,“我入你身,融你魂魄,你帶我出這天牢。”

“黑白無常已在路上。”郎項逸聽見了黑白無常的勾魂鎖叮當的聲響。

“事不宜遲,快跑!”

“你怕黑白無常?你又不是鬼?”郎項逸虛起眼睛打量著這匹狼。他要還魂,要覆仇,可也要掂量掂量這狼妖所言真假。

狼妖來不及同郎項逸多說,他只想著逃命,就趕緊說道:“我是狼妖,亦是從餓鬼道跑出的大鬼,那地獄道閻羅王的判官筆上的狼毫都是在我身上拔的!黑白無常捉過我許多回!不管我怎麽躲,他們也能通過嗅出判官筆狼毫的味道,找到我!”

“我憑什麽信你?”郎項逸是置之死地而後生,他如今最差,不過就是被黑白無常勾走,再入輪回便是。他已經無所畏懼。

“我本來是為了躲避六界掌司冷顏的抓捕,才躲到皇宮的天牢裏,因這處是六界掌司進不來的地方。我本以為捱上個月餘,總歸待冷顏等得不耐煩了,我逃出去就是。沒想到今日竟然會撞到黑白無常。”

“天牢裏日日死人,怎麽偏今日黑白無常就來?”

“普天之下的鬼魂,也不盡全是黑白無常去勾,總有各路鬼差領命的!”狼妖有些急了,他早先就聽見黑白無常的鎖鏈聲,才臨時起意要接這新死鬼逃離升天,沒想到這鬼,話竟然這般多!“你再廢話,你我今日都交代在這裏,誰也不必好了!”

郎項逸:“好!我只想活著!”

狼妖化作一縷黑煙,卷起郎項逸的鬼魂,鉆入郎項逸的屍體裏!

躺在地上的郎項逸倏地睜開眼睛,起身站起來,眼中狡黠閃著幽藍的狼眼光澤,推開了那並未鎖著的牢門,他一邊跑一邊喊:“詐屍了!詐屍了!有鬼啊!”

聲音傳蕩在整個天牢,將寂靜的夜打破。

牢頭和獄卒聽了這聲音,哪個會去一探究竟呢?他們只顧著往外跑去逃命!

郎項逸撿了一把獄卒落下的刀,劈開了一個鎖著十人的監獄,沖他們喊道:“如今亂世,跑得出去,就是活命!總比在這裏等著做一具亂屍好!”

有人遲疑不敢逃出,有人扒了門就跑!

郎項逸捉住那個跑的人:“你一個人出去,必會成為首個被截殺的人!”他指了指墻上的木樁:“所有的鑰匙都在那裏!這天牢裏有上千之眾,若是全都跑了,十裏逃生者,最少七八。況法不責眾,又多了一線生機。”

那人一聽,邪魅一笑,“果然天不亡我!”跑去拿鑰匙,分給眾人,將牢房門都打開。

狼妖附身在郎項逸身上,魂魄於他腦中牢騷,“還不快跑!管他人作甚!若是黑白無常來了,你我今日亡矣。”

郎項逸眼神深沈,自是早有計謀。他馳騁沙場多年,狼這種畜生他見得多了,狡黠、殘忍最是無情。即便他今日窮途末路,也斷不會去相信一只狼妖!

他扮作一副高深莫測,“若是現在跑出去,只會被皇宮中禁軍砍死!我死了,你應該也逃不掉吧?畢竟,如今我們是一個人。”

狼妖沒回答他的問題,如果他不從郎項逸的身體裏出來,而郎項逸死,兩人便會雙雙殞命。他道:“那要等多久?黑白無常來了,咱們也是個死!”

郎項逸握緊了手裏的刀,沒有看方向,只往後一捅,往前一抹,只聽“啊!”“啊——”兩聲,前後奔命的兩個囚犯死於非命!

周圍有人質疑,“怎麽了?”這個人方才不是還要救大家脫離苦海?怎麽一個轉身,就刀兵相向?

郎項逸信口胡謅道:“這兩人方才說逃出去要將這裏的情形報給府尹,以求留在京城!那大家可不便跑得遠了!”

“該殺!”

“該殺!”眾人紛紛說道。

郎項逸這才在靈海中同狼妖說:“這裏有新死之鬼,而我不是亡魂,在黑白無常確定該勾誰時,囚犯跑出天牢時,就是我們逃出去的一線生機。”這話也就是偏偏狼妖,總歸身子現在是自己的,狼妖才是被動的那個,他已有了新的打算。

說話間,已有百人朝著天牢沖出去!

郎項逸不慌不忙,於亂中傾聽黑白無常的勾魂索的聲音,離得極近時,他朝著黑白無常跑去!

狼妖大喊:“方向錯了!往回跑!”

在凡人瞧不見的黑夜中,雲端上站著的黑衣無常範無咎和白衣無常謝必安落到天牢前。

謝必安瞧見天牢前亂哄哄的景象,身前垂著的腥紅長舌嚇得縮了回去,“黑兄!快瞧啊!今日這處可真熱鬧了!趕上十八層地獄裏的油炸鍋了!你看一個個往外蹦跶那樣,像不像逃離油鍋呢!”

黑無常範無咎眼神不好,可嗅覺極靈敏。他閉上眼睛嗅了一下,“新鬼有五,狼妖在期間。”

“狼妖?”謝必安左右看看,“你說哪個狼妖?”

“閻王爺判官筆上狼毫毛是從他身上拔下來的。”

“哦,那只狼妖啊!從前在咱們手上逃跑過好幾回,聽聞六界掌司冷顏一直在追他,今日怎麽沒見冷姑娘的身影呢?”

“閑話莫敘,捉妖鎖鬼才是正經!”範無咎話才落下,就見一個七竅流血的凡人沖著自己跑來!這人詭異得很,他身上有著死氣,七竅血痕才幹,顯然是被剛剛毒死的人,可他卻活著,還沖著自己跑來!

“勾魂索!”範無咎一喊,手裏黑色哭喪棒即刻化成鉤子,白鉤子從心口入,從後背處,只聽“嗷嗚”一聲狼嚎傳出來!

郎項逸只覺身上一疼,而後渾身輕松!

他看著方才入了自己身體的勾魂索上的鉤子,已經被黑無常拿在手裏,上頭穿起了那只幹瘦如柴的狼妖。他噗通一下跪在黑無常面前:“鬼仙饒命!我被狼妖設計陷害,才被上身!”

哪知範無咎揉起了眼睛,謝必安一把把住黑無常胳膊,眼中萬分焦急,“黑兄,可是眼睛瞧不見,沾了鬼氣?”範無咎魂魄有缺,容易被臟邪之物沾染,從前全靠廣陵君幫忙。

範無咎:“近來許久沒聽伏羲琴調養,許是被此地的什麽鬼沖撞了!”

謝必安接過範無咎手裏的勾魂索,將自己手裏白色哭喪棒和勾魂索一同往天上一丟,“哭喪棒點鬼,勾魂索索命!”

說罷,他拉著範無咎隱身,直奔度朔山去。

範無咎眼中空洞,一片黑暗,“我關了眼竅,暫時無礙,不過就是看不見了。你快去將那個七竅流血的凡人捉住,弄清他是怎麽回事,免得他詐屍去人間,又要引出些無頭公案來!”

“方才我們到時,生死簿上新鬼有五,如今已被勾魂索鎖住,一一有對應,他不在其中,自是時候不到。”謝必安拉著範無咎,“趕緊去找廣陵君修覆你的魂魄!”

月光之下,郎項逸背對著廣廈皇宮,轉入了一條逼仄的小巷,他的嘴角彎起了一抹瘆人的笑。

因為他發現,在狼妖被黑無常勾走後,他還能瞧見鬼仙與孤魂野鬼。

真正的狼妖已死,它死在黑無常勾魂索上。而它當初為了躲避黑白無常的嗅覺,將的妖法鎖在郎項逸的靈海。

郎項逸能看見鬼,因為此刻的他,擁有狼妖的妖法和道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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